战略预测：中国将面临外资“结构性流失”

在2020年这个庚子年，中国经济面临两大“增量”负面因素：一是新冠疫情对国内外经济的冲击；二是美国推动的地缘政治博弈显著加剧。这两大因素再加上此前的贸易战、中国本身的下行压力，以及进入7月份以来国内南方地区肆虐的洪灾，使得中国经济面临很大挑战。
这种背景下，中央强调推动国际国内“双循环”，要以国内大循环带动国际循环，并保持开放经济格局。要维持开放经济格局，吸引外资是个重要的指标。一方面，外资愿意来，显示了我国的开放性和市场吸引力；另一方面，外资除了带来资本，还能带来技术和管理经验。
从宏观数据看，中国吸引外资并不差。中国商务部最新公布，2020年1-6月，全国实际使用外资4721.8亿元，同比下降1.3%（折合679.3亿美元，同比下降4%），降幅比一季度收窄9.5个百分点、比1-5月收窄2.5个百分点。值得注意的是，6月当月，全国实际使用外资1170亿元，同比增长7.1%（折合167.2亿美元，同比增长3.7%），连续三个月实现正增长。商务部发言人高峰表示，上半年我国吸收利用外资情况总体好于预期。在全球跨国投资遭受冲击的背景下，中国吸收外资保持稳中有升态势，充分证明了外商来华投资预期和信心稳定趋好，中国市场依旧充满魅力。
不过，根据安邦智库（ANBOUND）研究人员的观察，宏观上的引进外资数据，与微观上的外资企业经营状况或外迁呈现出一定矛盾。近两年来，外资撤出中国的案例在增加，这一趋势一直持续到疫情影响下的今年上半年。
日前，世界最大的食品制造商雀巢集团，继3月份宣布拟出售旗下银鹭食品股权后，近日再次确认将出售一部分中国大陆的瓶装水业务，主要是在大陆的“雀巢优活”和“云南山泉”业务。雀巢在2011年收购了银鹭集团60%股权。除了雀巢集团，另一家大型国际食品公司——总部位于巴黎的达能集团，今年6月末也宣布出售一部分大陆业务，主要是益力大桶水和瓶装水品牌，以及位于深圳和惠州龙门的两家工厂。
今年6月23日，丰田普拉多3.5L的中国生产线正式停产，这是继兰德酷路泽、普拉多2.7L、锐志、皇冠之后，丰田又一款退出中国大陆的车型。至此，丰田在中国的高端车型生产线全部退出。今年4月14日，雷诺公司发布称，该公司拟将其所持有的东风雷诺50%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东风汽车。今后雷诺将停止在中国销售雷诺品牌乘用车，并将业务重心放在轻型商用车和电动汽车领域。更早一些时候，在今年2月份，鉴于新冠肺炎疫情造成供应链中断，多家外资汽车厂商已宣布暂停中国工厂的生产工作。
要特别指出的是，随着中美地缘政治关系不断恶化，美国对中国的各种制裁加剧，外资开始重新评估中国的投资环境以及在中国的投资安全性。梳理下来，外资撤出中国的原因有如下几类：
（1）“中国制造”成本提高导致部分成本敏感型和劳动力密集型外资撤离。这种情况在服装、鞋帽、玩具等传统行业，以及一部分电子代工行业都不同程度的存在。（2）在中国本土零售市场的竞争之下，外资大量撤出中国市场，如英国乐购、法国家乐福、日本老牌百货高岛屋、美国沃尔玛等。（3）中国网商快速发展“粗暴”冲击国内零售市场，很多实体商店受到冲击，部分外资只能转型或退出。（4）在贸易战背景之下，部分外资因为原产地规则而外迁至其他国家。（5）随着美国制裁中国，导致部分外资不愿加大对中国市场的投入，如半导体产业今后的外资会大量减少。（6）部分政治事件（如“香港国安法”）导致外资重新评估投资、生产和经营的安全性。近期，已经有部分外资科技巨头因中美法律交锋而撤离香港。
在上述因素之下，外资撤出中国市场的情况还会发生，而且会呈现出一些“结构性”的特点——在某些行业、某些领域，因为某些政策影响而出现大规模的外资撤离。此前，我们曾探讨过外资撤离中国市场的“终点”问题，现在看来，在华外资的撤离正在向“终点”逼近。从外资与中国市场的关系角度，我们可以把外资从处境分为三类：第一类外资是能走必走，这一类外资为数不少，规模加总起来也不小；第二类是，走不了就撂在这里。很多外资代工巨头，如台湾的一些电子行业的代工巨头；第三类是一走就倒的。这一类外资因为大部分市场在中国，如果撤离中国市场，就意味着市场垮塌，造成自我毁灭。如汇丰银行、大众汽车等，都有类似的特点。
对于中国面临的吸引外资形势的变化，我们需要高度警惕，不能掉以轻心，更不能满足于宏观统计数据维持稳定或微增。未来中国面临的外部经济环境将会继续恶化，而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。这种形势下，中国继续参与推进国际经济循环的难度，将大幅增加。